大家都知道,在历史上,燕王朱棣靖难成功后,对失败的侄子朱允炆是各种抹黑,但却从没有否认过朱允炆嫡孙的身份,并没有在他曾经是庶出的经历上做过文章,更没有否认过他生母吕氏的太子妃身份。
可就在近几年,随着嫡庶神教的悄然兴起,身为失败者的前庶子朱允炆,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臭狗屎,他娘吕氏也成了万年小妾,时不时被神教教徒拎出来鞭尸一番。
否定朱允炆母子的人认为:吕氏在太子妃常氏死后,根本没有被任何史书记载扶正过,真正的懿文皇太子妃,只有常氏一个人。
还说最直接的证据就是《太宗实录》上记载的,靖难后朱棣打发吕氏和她的小儿子去守陵时用的称呼是“敷惠王随母吕氏”,这说明朱棣根本没有拿吕氏当大嫂,所以,吕氏除了朱允炆给的太后称号,生前没有任何名分。
更有些极端阴谋论者,把绝户女吕氏歪歪成文官集团的代表,而名不经传的绝户头吕家,也成了江南的百年望族,跺跺脚江南都要地震那种,真笑死人了。
展开剩余97%甚至在最近的热播剧《山河月明》中,编剧也把建文帝生母吕氏设计成阴谋家、宫斗高手的形象,不但把常太子妃当提线木偶摆布,就连皇嫡长孙朱雄英之死,也和她脱不了干系。
不知道编剧对凶残的朱元璋到底有什么误会?居然敢让吕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去搞小动作,俺是真想不通编剧的脑回路,就为了突出朱棣的伟大?朱标一家子就这样被全员恶人、集体变蠢?扶额无语。
那么,建文帝的生母吕太后,到底有没有被扶正为皇太子朱标的继妃呢?
她当然被扶正了,不扶正怎么会被称为继妃?不扶正朱允炆怎么会成为事实上的嫡长孙被老朱立为皇太孙呢?
懿文皇太子继妃吕氏(生卒年不详),即建文吕太后,是凤阳寿州人,父亲是太常司卿吕本。
吕本原先在元朝做官,后来归降朱元璋,丙午年(1366)出任中书掾史;吴元年(1367)被授湖广行省照磨;洪武三年(1370)升中书省右司郎中;四年(1371)五月初三改左司郎中。
洪武五年(1372)四月初十升刑部侍郎,同年八月进吏部尚书;六年(1373)七月二十三为太常司卿;七年(1374)四月初二,坐事免官罚役功臣庙,寻被赦免,出为北平按察司佥事。
洪武十年(1377)二月二十四,吕本被任命为礼部尚书;同年五月十一,又出为两浙都转运盐使。
按《太祖实录》吕本卒后的事迹总述可知,他在洪武十二年(1379)时,曾再次被授太常司卿,并于十四年(1381)十二月卒于本官。
但是,猴格检索实录时发现,洪武十三年(1380)三月二十二,吕本还在两浙都转运盐使任上上书和老朱谈盐事,怎么可能在十二年复任太常司卿并卒于任呢?
另外,通过查阅《太常续考》卷七太常寺卿名单发现,吕本只在洪武六年担任过太常司卿,洪武十二年在太常司卿职的是全椒人乐礼,十三年在职的是蒲台人张道经,十五年在职的是均州人丘清。
所以,如果吕本复职太常司卿,也只能在洪武十四年,并在当年卒于任,不可能在洪武十二年复职。
而身为礼官之女的吕氏,并不确定她进入东宫的时间,可能在洪武七年、八年之间,或许正是因为她进入东宫,所以她爹被御史弹劾免官时,很快就被老朱赦免,改去北平任职。
吕氏和朱标共同生活了十七八年,大概生育三男二女最少五个孩子,和太子妃常氏的七年夫妻四个娃相比,生育显得并不密集。
洪武十年(1377)十一月初五,身为太子次妃的吕氏,为皇太子朱标生下次子朱允炆。
洪武十八年(1385)六月二十,已经在太子继妃位上的吕氏,生东宫第四子朱允熞(jian)。
洪武二十四年(1391)六月十二,吕继妃又生东宫第五子朱允(火熙)。
洪武二十五年(1392)四月二十五,皇太子朱标薨,年38岁;九月十三,吕继妃的长子、东宫事实上的嫡长子朱允炆,被太祖朱元璋立为皇太孙。
洪武三十一年(1398)闰五月初十,明太祖驾崩,朱允炆于当月十六日即皇帝位,是为建文帝。
甫一即位,朱允炆就追尊父亲太子标为兴宗孝康皇帝,追尊嫡母太子妃常氏为孝康皇后,并尊生母太子继妃吕氏为皇太后,即大明第一位皇太后,此时的吕氏大概只有四十出头。
随即靖难兵起,建文四年(1402)六月十三,靖难兵至金川门,朱棣派人迎接吕太后到军中,“成祖再拜,自陈不得已起兵之情,太后无一言慰劳而返。及返,未至宫,宫中火起。”
身为曾经的东宫妃、今日的天子母,吕太后深知成王败寇的道理,所以她对朱棣的表演不发一言,没有逞口舌之快,也没有哭泣哀求,面对败局,努力保持尊严,倒也不失东宫妃、天子母的雍容。
洪武三十五年(实为建文四年1402)六月二十六,朱棣恢复大哥朱标、大嫂常氏昔日的旧谥号,把他们的神主从太庙迁出,吕太后也被复号懿文皇太子妃。
七月十二,新出炉的永乐皇帝朱棣,改封侄子朱允熥为广泽王,出居福建漳州府;朱允熞为怀恩王,出居江西建昌府;朱允(火熙)为敷惠王,随母吕氏居懿文太子陵园。
同年十一月十三,朱允熥和朱允熞被废为庶人,征召入京,随即被圈禁在凤阳。
永乐四年(1406)十二月初一,16岁的朱允(火熙)死于火中,其母吕氏也失去记载;朱允熞的卒年不详;朱允熥则是最后离世,于永乐十五年(1417)九月十七死于凤阳。
由于史料的遗失以及人为的删减,身为懿文太子继妃、建文太后的吕氏,并没有留下多少资料,从而给后人留下几个疑点。
其一,吕氏初入东宫到底是不是次妃?
其二,吕氏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扶正为东宫继妃?
其三,吕氏到底是什么时候死亡?
先说第一个问题,吕氏的身份到底是妾室还是次妃?次妃算不算嫡妻?
按《明史》嘉礼三以及兴宗传的记载可知,在朱元璋时代,皇太子朱标和秦王朱樉都有正、次二妃,皆“前代故事所无也”。
很显然,正妃只能有一个,次妃也只能有一个,既然分正次,次妃自然不算嫡妻,次妃之子只有在正妃无子时,才能越过其他众子号称嫡子。
《明史·吕本传》记载,吕本是懿文太子次妃之父,也就是说,吕氏她就是东宫次妃,从而也可知,洪武五年(1372)四月,朱标纳阿失宁女为次妃的婚礼并没有成功,所以,老朱才又给爱子娶吕氏为次妃。
通过朱标、朱樉兄弟结婚的时间,猴格大胆推测,朱标很可能是和二弟一前一后纳的次妃,因为他们迎娶正妃就在同一年。
朱标是在洪武四年(1371)四月二十六迎娶皇太子妃常氏,朱樉是在同年九月初七迎娶秦王妃王保保妹妹。
而朱樉又在洪武八年(1375)十一月初八纳次妃邓氏,依据老朱对朱标的偏爱,不可能不给老大纳次妃的,所以,吕氏很可能在邓氏之前就进入东宫,成为次妃。
第二个问题,也是有些人一直无理取闹叫嚣的,就是史书没有明确记载吕氏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扶正的,叫嚣的人就以此为由,否定吕氏曾经被扶正。
猴格要说,吕氏她的的确确被扶正了,虽然史书没有明确记载她被扶正的时间,但仍旧可以从其他地方推测出来。
先简单列一下能够查到的史料对吕太后的描述:
明人沈德符的《万历野获编·故后无讳日》记载,吕太后是“故懿文太子、追崇兴宗康皇帝之继配也”,“于文皇为长嫂,于仁宗为伯妣”。
明人王世贞的《弇(yan)山堂别集》在《异典述四·文臣国戚》记载说吕本的女儿是“懿文皇太子继妃”;在《奇事述叙·大臣姓名同》说,吕本是建文外大父、“懿文太子妃父”;在《史乘考误三》说,吕氏是“文皇之嫂”。
清人毛奇龄的《胜朝彤史拾遗记》记载,吕太后在洪武十一年被册为皇太子继妃,建文即位尊为皇太后,永乐即位,革太后称号,复称皇嫂皇太子妃。
清人修的《明史·兴宗传》记载,吕太后在永乐元年被复称为“皇嫂懿文太子妃”。
清人龙文彬的《明会要》记载,惠帝生母吕氏,是懿文太子继妃,永乐元年复称皇嫂懿文太子妃。
以上史料都记录了吕氏是朱标的继妃,但除了《胜朝彤史拾遗记》外,则均没有写吕氏被扶正的时间,而《胜朝彤史拾遗记》所记的洪武十一年也明显不太靠谱。
为什么不靠谱?
因为东宫女主人常太子妃,是在洪武十一年(1378)十一月二十一、才生下东宫第三子朱允熥十来天后薨的。
老朱和马皇后不太可能在年末就匆忙地为太子立继妃,那显得对功臣之女常氏太薄情了,毕竟洪武前期的老朱,还没有灰孙子朱厚熜那般无情,在儿子丧妻一个月就催着娶继妻。
如果吕氏不是在洪武十一年末扶正,又是在什么时候扶正的呢?实录为什么没有她被扶正的记录呢?
明朝的普通藩王选继妃,实录还大多数有记载,怎么堂堂大明第一皇太子册立东宫继妃,实录却吝于记上一笔呢?难道真是因为吕氏没有被扶正吗?
当然不是,因为别说吕氏被册立继妃实录无载,就连朱允炆被册立皇太孙这样的盛典在实录上也被一笔带过,对比后来宣宗朱瞻基被册立皇太孙之详细之隆重,就能理解,为什么吕氏被立继妃史无明载了。
为什么会这样呢?
这自然是因为好弟弟、好叔叔朱棣,故意弱化他爹的合法正统继承人建文帝母子呗!要知道,《太祖实录》可是被朱棣修了三次哦!
俗话说:雁过留痕,风过留声,讳莫如深,欲盖弥彰!尽管太祖实录被修改三次,仍然不免留下痕迹。
洪武十四年(1381)十二月,朱允炆的外祖父太常司卿吕本卒,实录在总述他个人事迹之后说,吕本没有儿子,他的女儿是皇太子妃。
这条记录可以证明,在洪武十四年老父亲吕本去世的时候,吕氏就已经从次妃扶正,成为皇太子妃。
如果说这条记录还不够明确,再看下一条。
洪武十五年(1382)八月初十,马皇后驾崩。十六年(1383)八月初十,是马皇后小祥(即丧后周年),朱元璋为亡妻举行盛大的祭礼,皇太子、亲王、皇孙、妃主、皇孙女都各具丧服行祭奠礼。
皇太子和亲王们戴着九条游缝的熟布练冠,去掉首绖(die),背着辟领衰服;皇妃、皇太子妃、王妃、公主们,则用熟布盖头,去掉腰上的麻绖带,依次去几筵(yan)殿行礼。
这条记录不但让人知道此时有皇太子妃的存在,还告诉大家,明朝皇帝妃子的地位是在太子妃前面的,像某热播剧所谓的没皇后就由太子妃管理后宫就是瞎扯淡。
所以,尽管史书没有明确记载吕氏的扶正时间,但从实录这两条信息可知,吕氏最早在洪武十四年十二月前,最晚也在洪武十六年八月前,就已经被扶正为东宫继妃了,是正经的大明第二位皇太子妃。
最后一个问题,吕氏是什么时候死的?
这个时间点真心扒不出来,无迹可寻呐!捂脸,不过,以猴格推测,吕氏大概率是和小儿子朱允(火熙)一起死于永乐四年(1406)的大火中。
因为在此之前,她的中子朱允熞已经死在凤阳,三个儿子都挂了,身为母亲的,很难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。
明朝人沈德符就曾经对吕氏同情地感慨过:吕氏身为堂堂太子妃,太宗的长嫂,仁宗的伯母,死亡之日竟然不可考,实在是“恩礼缺然,可为叹息”,幸好懿文太子的陵园邻近孝陵,或许能因此沾点祭祀,而常、吕二后并祔懿文太子,想来也能享受到一点祭礼吧!
从以上有限的史料可知,建文吕太后,她就是皇太子朱标的东宫继妃,太祖朱元璋钦定的儿媳妇,太宗朱棣不敢否认的长嫂。
但让人想不到的是,这位从次妃到皇太子妃,再到皇太后的悲剧女性,在遭遇丈夫早亡、儿子殒命的不幸后,几百年后的网络上还要遭受网暴,也是令人无语叹息。
的确,朱允炆是蠢了点,但也不能因为他蠢,就认定他存在感不强的亲娘就是恶人啊?
史书可没有一个字说吕氏是祸国妖姬、阴谋家,建文帝在位四年,也没有任何一件事去找过他娘商量请示。
如果吕氏真的像《山河月明》瞎编的那样作天作地、兴风作浪,把朱标迷惑的不要不要的,把朱允炆鸡娃的帽带歪斜,或者朱雄英母子之死和她有一毛钱关系,恐怕胜利者朱棣都不会放过这个能够暴击朱标系的借口,直接了当一个夺嫡的大帽子,就能扣到吕氏母子头上让她们翻不了身。
但朱棣在这一点上,却连捕风捉影的行为都没有,这说明什么?
只能说明吕氏她就是一个恪守三从四德的普通女性,她迷惑不了朱标,也影响不了朱允炆,她就是封建专制社会里那种很常见的贤德女性,还是遭遇中年丧夫、晚年丧子的可怜人,所以,真没必要为了黑而黑。
更何况,吕氏是正儿八经的皇太子继妃,是朱雄英、朱允熥兄弟的继母,是朱允炆的生母,不管这哥仨谁当皇帝,她都是必然的皇太后,法理使然嘛,现代那些网络历史发明家们气也没用啊!不能因为人一家子是失败者,就把人黑的啥也不是吧?
前几天突然流行起大明“五龙同朝”的说法,就是明太祖朱元璋、明惠宗朱允炆、明成祖朱棣、明仁宗朱高炽、明宣宗朱瞻基五位天子同时存在,即为五龙同朝。
真的是打开网页就能刷到,什么“五龙同朝,大明开局即是巅峰”,什么“五龙同朝,千古之治”,什么“五龙同朝,最硬气的朝代”等等,看得让人好笑。
且不说宣宗的生年不对,就这个说法,不觉得很扯吗?
如果当过皇帝的人同时存在就是几龙同朝,那中国历史上不要太多了,公元386年,大中华域内同时存在13个大小国家政权,出现19位帝王君主,那叫什么?十九龙闹天下吗?
即便把条件限制到一个王朝,那也有很多同时存在的帝王:
南齐高帝萧道成、武帝萧赜、郁林王萧昭业、海陵王萧昭文、明帝萧鸾五龙同朝。
南梁简文帝萧纲、临贺王萧正德、淮阳王萧栋、武陵王萧纪、元帝萧绎、敬帝萧方智六龙同朝。
南陈武帝陈霸先、文帝陈茜、临海王陈伯宗、宣帝陈顼、后主陈叔宝五龙同朝。
北齐文宣帝高洋、济南王高殷、孝昭帝高演、武成帝高湛、后主高纬、任城王高湝六龙同朝。
如果说上面都是割据政权不够鼎盛,那再来看看盛唐,武皇则天、中宗李显、睿宗李旦、殇帝李重茂、玄宗李隆基五龙同朝。
如果把条件再限定到一个王朝的开国,那就来看蒙古元朝,铁木真、窝阔台、贵由、蒙哥、忽必烈、阿里不哥六龙同朝,像元成宗、武宗、仁宗、英宗、泰定帝五龙同朝就不提了。
从上述例子可知,炫耀几龙同朝,纯属粉丝尬吹,同朝共存的龙越多,就表明这个王朝出现的政变多,所以才导致帝位更迭频繁,这,既不是盛事,也不是硬事,而是兄弟叔侄阋墙的丑事。
因此,从古至今,只见有吹嘘几代同堂的皇帝,而不见有吹几龙同朝的君主,就是这个原因。
自古以来,在帝王之家里,三世同堂是最普遍的,四世同堂也不少,唯有五世同堂最罕见,堪称盛事,所以从先秦到满清,也只有两例五世同堂。
其一,是清纯帝乾隆家的五世同堂;
其二,是唐玄宗家的五世同堂。
乾隆帝是古代帝王中少见的高寿,在他有生之年,见过八代人,上见父亲雍正帝、祖父康熙帝、曾祖母孝惠章皇后,下见子、孙、曾、玄。
他在18岁时生下庶长子永璜;永璜在20岁时为他生下长孙绵德;绵德在21岁时为他生下曾长孙奕纯;奕纯又在18岁时为曾祖父生下皇元孙载锡,时为乾隆四十九年闰三月初八,74岁的乾隆帝实现五世同堂。
因为生娃的功劳,乾隆帝特意加恩,晋封因犯事被降爵镇国公的长孙绵德为固山贝子,生娃有功的曾长孙奕纯,也加恩赏戴宝石顶、双眼花翎。
乾隆帝不但亲自驾临大孙子绵德的府邸去看望皇元孙,后来还谕令各省督抚查辖区内的五世同堂之家,以“亲见七代,五世同堂,实为昇平盛事”为由加以恩赏,以此表达喜悦的心情。
乾隆帝还专门书写御制对联,“七旬天子古六帝,五代孙曾予一人”,嘚瑟之情尽显。
这副对联是什么意思呢?就是说自古以来,年过七旬的天子有六个人,但五世同堂的帝王却只有他一个,实为千古盛事。
不得不说,小历历你太自恋了,人家唐玄宗小基基比你还牛,不但是五世同堂,还是五代天子同堂。
唐玄宗李隆基也是古代高寿帝王之一,他有生之年见过七代人,上见父亲睿宗、祖母武皇,下见玄孙五世同堂。
景云二年(711)九月初三,27岁的李隆基生第三子肃宗李亨;开元十四年(726)十二月十三,16岁的李亨生第一子代宗李豫;天宝元年(742)四月十九,17岁的李豫生第一子德宗李适;上元二年(761)正月十二,20岁的李适生第一子顺宗李诵,77岁的太上皇李隆基实现五代同堂。
《新唐书·吴皇后传》还记载一则“一日见三天子”的逸闻,说肃宗在太子位时,生长子代宗,洗三的时候,玄宗亲临,因为代宗刚出生时比较瘦弱,保姆就用肥壮的他宫儿冒充代宗,被玄宗识破,保姆才把代宗抱出来,玄宗看见大孙子很高兴,对高力士说:福过其父,一日见三天子,乐哉!
其实这是虚谬瞎编的事,且不说保姆敢不敢掉包皇孙欺瞒天子,代宗出生时,位居东宫的还是废太子李瑛,到开元二十五年(737)才被废,次年(738)六月肃宗才被立为太子,玄宗哪里有机会在代宗洗三时说一日见三天子的话?
不过,虽然一日见三天子的话是虚构的,但玄宗家一堂有五代天子,却是实实在在的,比乾隆家更为盛事。
要实现五世同堂,必备两个条件,一个是高寿,一个是能生,唐玄宗和乾隆帝都是难得的高寿帝王,还都很能生,他俩也因此成为历史上唯二的五世一堂帝王。
由于政治原因,唐玄宗在22岁才生第一子李琮,和18岁就生第一子的乾隆帝相比,已经输在起跑线上,所以,乾隆帝五世同堂15年,而唐玄宗仅仅五世同堂15个月。
再加上乾隆帝爱嘚瑟、爱炫耀,他家五代同堂可谓人尽皆知,在乾隆五十五年八旬万寿时,民间还流传一幅称颂乾隆帝的对联,“自古罕闻天子八旬万寿;于今方见大皇帝五代一堂”。
唐玄宗家五代同堂时间短,但他家却是五代天子同居一堂,更神奇地是首尾两位天子玄宗、顺宗,还都是死在太上皇位上,以上皇始,以上皇终,实属千古奇闻。
其实,除了唐玄宗、清高宗两家,还有一家也勉强能称五世同堂,就是南宋初期,高宗吴皇后在世时,见到嗣子孝宗赵眘、孙子光宗赵惇、曾孙宁宗赵扩、玄孙赵埈(jun),五代同堂。
不过他家同堂时间更短,仅有两个月,庆元二年(1196)六月,赵埈出生,但在同年八月就夭折,而吴皇后则于次年(1197)十一月崩,享年83岁。
正是因为五世同堂比较罕见,所以,很多有志向的帝王,都期望自己也能实现五世同堂,比如咸丰大帝。
咸丰六年(1856)三月二十三,懿嫔那拉氏生皇长子载淳,喜悦的咸丰帝在次日就晋封懿嫔为懿妃;还在十月十五日大学士两广总督叶名琛恭贺天喜的折子上批阅,期待自己能像纯皇那样,衍五代一堂之庆。
他的愿望最终实现了吗?结果大家都知道。
毕竟,理想很丰满,但现实却很骨感。
关于少数民族的分类,有东夷西戎南蛮北狄之说。但这个以方位为标准的分类,太过简单。所以,认识党项人之前,需要对古代少数民族做一个更细致的分类。
首先确定地理范围,主要聚焦在中国北方的游牧民族。其次仍旧以地理划分,因为地理决定生产生活方式。
自东向西,从东北平原弧线至青藏高原边缘,依次是东胡系、草原系和羌人系。
东胡系,主要生活在今天东北地区,兼具游牧和农耕两种生活方式,主要有东胡、鲜卑、契丹以及女真等。
草原系,主要生活在今天蒙古高原,彻底的游牧生活方式,主要有匈奴、柔然、回鹘、突厥和蒙古等。
羌人系,主要生活在今天青甘一带,农耕、游牧、狩猎等各种生活方式兼而有之,主要是各种谁也分不清楚的各种羌。
东胡系、草原系和羌人系,都没能演化到农业文明阶段,或者只是演化m0.7x.3xvb.cn到半农业文明阶段。原因是地理气候限制,主要分布在400毫米等降水线以外,不具备发展农业生产的基础。
这不是主观上不努力,而是客观上不允许。东胡系所在的东北地区拥有大量的农耕土地,但大规模发展农业也只是现代的事情。因为纬度太高、气候寒冷,所以在古代的开发难度极大。因此,东胡系仍然以游牧、狩猎为主,未能发展出大规模的农业生产。即便偶一发展,也会被变化的气候或强势的中原打断。
既然没有发展出农耕文明,那么无论是东胡系、草原系还是羌人系,就一定要发展副业。没有副业,就不能活。一股寒流、一季大旱、一场瘟疫,对于这些游牧民族而言,就是灭族之灾。
草原系的副业,是彻底的抢劫,所以武力值最高。由于蒙古草原幅员广阔,所以最容易形成堪与中原争霸的草原帝国。东胡系的副业,也是抢劫,但因为经济方式更多样,而且能够发展小规模的农耕。因此,东胡系虽然在武力上不如草原系,但韧性更强,往往能够建立兼具两种生活方式的王朝或帝国。
今天重点要说的就是羌人系。
羌人系既能游牧又能农耕还能渔猎。但是,羌人系却一直没能建立强势王朝。五胡十六国的前秦和后秦,只是昙花一现,且把大本营移到了关中地区。南北朝以来的吐谷浑,严格来说,这是一伙来自东北的鲜卑人。
羌人系为什么不能建立强势王朝呢?
还是因为地理限制。羌人主要生活在今天的甘肃西南和青海东部。地理特点是山川阻隔、谷地纵横。地图上看着很近,而现实中却要跋山涉水。羌人广布于高山环绕的河谷之中。河谷之间虽然s6.7x.3xvb.cn距离不远,但因为高山阻隔,所以往来交通的成本极高。搞战争兼并,输出暴力之后只能实施抢劫;搞攻守同盟,盟书签订之后却老死不相往来。地理特点导致的结果是:内部自组织的成本极高,甚至几乎不能开展内部自组织。
草原系可以形成万里草原万里帝国,秦汉有匈奴、隋唐有突厥、宋明有蒙古。东胡系也可以依托东北平原建立一个千里王朝,比如隋唐的高句丽、两宋的契丹和女真。但羌人系就悲剧了。无论战争兼并还是和平同盟,羌人系都无法实现内部自组织,自然告别了强势王朝的可能。
因为都没有进化到农业文明,所以大家都要搞副业。那么,羌人系会怎么搞副业呢?羌人系往往自己抢自己。所以,羌人的内部竞争,要比外部竞争更激烈。
东汉与羌人累年交战,最后羌人要投降。但是,羌人并不是派出一两个代表就能完成投降的,而是各个羌人部落都要派出代表。最后,羌人居然来了355个部族领袖或代表。原因就是羌人始终没能实现内部自组织,内部无法产生代表所有羌人的可汗或单于。
这是羌人系的特点。
党项人属于羌人系,最早居住在青海湖一带。如果历史没有发生意外,党项人将会是一个普通的羌人部落,历史上最多留下一个党项羌的名字。
第一个意外,是一个你让我离开、我就离你万里之遥的悲情故事。
公元3世纪到4世纪,东胡系的鲜卑部,迎来了一波基因大爆炸。核心慕容家族一连几代,全是英雄辈出。雄主慕容廆成为鲜卑领袖后,猜忌庶长兄慕容吐谷浑。后借二部马斗,对长兄恶言相向:先公分建有别,奈何不相远离,而令马斗!慕容吐谷浑则言:当去汝于万里之外矣。
慕容吐谷浑说到做到,带着所部族人绕了大半个中国,从东北大兴安岭来到了西北青海湖畔。于是,一支来自东北的鲜卑人,开始与羌人生活在一起。而此时的鲜卑慕容氏全是英雄,这就是一个精4p.7x.3xvb.cn华荟萃的民族。慕容吐谷浑及其后世子孙,带领这伙鲜卑人,硬是在羌人的地盘上,建立了一个东西四千里、南北两千里的吐谷浑王国。
然后,党项人就要面临抉择了,要么臣服于吐谷浑而失去自我、要么离开青海湖畔、寻找家园。
一部分党项人留下了,后来成为了吐谷浑;一部分党项人离开了,他们来到了河曲之地。
河曲之地,位于今天甘肃、青海和四川交界的黄河地区。这里虽然位置偏僻,但水草丰美,非常适宜游牧生活。在迁徙的过程中,拓跋部成为了党项人的中坚力量。党项人虽然背井离乡,但这个民族却在迁徙中逐渐凝聚。
如果只是这么一个意外,还是改变不了党项羌的命运。因为党项人没有吐谷浑彪悍、能离你万里,仍旧留在羌人系的地域范围中。打破一种趋势,是极为困难的。但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。
这个意外事件就是吐蕃崛起。比东胡系、草原系和羌人系更特殊的,是高原系。在青藏高原这个地方,吐蕃人硬是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帝国。可以说,吐蕃人打破了所有解释框架。要建立帝国你首先要有经济,但青藏高原土地贫瘠;其次你要有人口,但青藏高原,即便现在,仍旧地广人稀;第三你要有文明,但文明是费钱的,不仅要有村落而且要有城市;第四你要有制度和执行制度的贵族和官僚,但钱从哪来。
然而,吐蕃人就是非常“不讲理”地崛起了。而且,他们还走下高原,问候这个远比自己更富饶的世界。这时候的党项人又要面临选择:到底是臣服吐蕃,成为高原帝国的一部分,还是继续离开家园、背井离乡。
其故地陷于吐蕃,其处者为其役属,吐蕃谓之弭药。
但是,党项人在这个时候却迎来了更好的选择。
历经数百年分裂的中原帝国重归一统。崭新的大唐帝国向天下胡人伸出了臂膀。大唐天子李世民昭告天下:
自古皆贵中华,贱夷狄,朕独爱之如一,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。
于是,党项人投靠大唐,逐渐向大唐内迁。
以上只是外部环境对党项人命运的改变,期间党项人也在不断发展壮大。
《隋书•党项羌》记载:大者五千余骑,小者千余骑。但是,羌人系的特点仍旧主导着党项人,平时“各为生业”、“不相往来”、“有战阵则相屯聚”。
《旧唐书•党项羌》记载:大者万余人,小者数千骑。不仅族群壮大,而且逐渐开始了内部自组织,如:
有细封氏、费听氏、往利氏、颇超氏、野利氏、米擒氏、拓跋氏,而拓跋为最强族。
但是,江山易改、本性难移。党项羌人诸部族仍旧“不相统一”。即便是到了北宋,李继迁领兵造反、搞割据。党项人仍旧“不相统一”。指望这些人自己诞生出一个单于或可汗,几乎不可能。
不止唐朝,在隋朝时期,党项人已经逐渐向中原内附了。党项人因为不肯臣服吐谷浑而背井离乡;因为不肯臣服吐蕃人而背井离乡。那么,桀骜不驯的党项人,对于中原是个什么态度?
他们非常主动。
公元584年,大隋开皇四年,党项羌“有千余家归化”。而此时的大隋还没有完成统一,所以重点不在西北而在北方的突厥和南方的南朝。所以,党项羌的归化,是一种积极主动。后来,拓跋宁丛等党项首领,率部族内附大隋,拓跋宁丛还被授予大将军的官职。
公元596年,党项羌寇掠会州(今甘肃靖远),后被大隋陇西兵击败。击败之后,党项人集体请降,“又相率请降,愿为臣妾,遣子弟入朝谢罪”。
这是什么意思?等同东汉时期的匈奴内迁,就是要做大隋的人了。但是,隋文帝却不答应:
还语尔父兄,人生须有定居,养老长幼。而乃乍还乍走,不羞乡里邪?
啥意思?意思你你们想来,但我们不要,回去踏实过日子、认我这个天子就行了。
隋文帝是愚蠢吗?不是愚蠢而是高明。到了大唐,李世民对于党项人的处理,仍旧是这个思路。
公元629年,党项羌细封部,举族内迁。唐太宗李世民将其安置在轨州(今四川阿坝附近),并以其首领步赖为刺史。同时,细封部派兵援唐,一起讨伐吐谷浑。
此后,党项诸部踊跃报名、纷纷表示愿意举族归附,并“请同编户”。
其后诸姓酋长相次率部落皆来内属,请同编户。太宗厚加抚慰,列其地为崌、奉、岩、远四州,各拜其首领为刺史。
关键是“请同编户”这个四个字,非常有分量。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来操作,党项人将正式成为大唐黔首。但是,李世民并没有把他们纳入府兵、均田体系,而是对这些人实施羁縻控制。
李世民的做法,与隋文帝杨坚的做法,如出一辙。
党项羌中,实力最强的是拓跋部。但拓跋部的首领拓跋赤辞却与吐谷浑结为姻亲。当时,大唐与吐谷浑却为仇雠。于是,大唐与党项拓跋部之间,肯定要爆发战争。然而,战争的规模不大,大唐名将李靖一战便击败拓跋部。不仅击败了,而且瞬间打服。之后,党项拓跋部人心归唐,首领拓跋赤辞拦不住,只能顺应民意、内附大唐。拓跋赤辞,被赐李姓,这是西夏国主李姓的最早来历。
以其地为懿、嵯、麟、可三十二州,以松州为都督府,擢赤辞西戎州都督,赐氏李
这就是大唐对周边少数民族的吸引力。打败别人很重要,但别人“心向往之”更重要。但是,这时候,大唐对于党项人是怎么管理的?还是羁縻控制。简单说就是:给你们划好土地,然后你们自己管理自己,唯一的要求是承认大唐天子是你们的天可汗。
公元7世纪,吐蕃人逐渐做大,并在公元663年消灭吐谷浑王国。吐蕃人成为高原上的主人。遭遇吐蕃压迫的党项人,向大唐求助。而大唐也没有忘记他们。于是,“请内徙,始诏庆州,置静边等州处之”。
党项人在这个时候走下高原,走入黄土高原和黄河流域。而且,他们获得了新的生机。在这块土地上,党项人不仅获得了新的生存空间,而且迅速融入中原文明。而党项人的命运,也与大唐捆在了一起。
公元755年,安史之乱爆发,大唐走向衰落。公元881年,席卷大唐的黄巢起义军,攻陷帝都长安。唐僖宗下令各地勤王。各地藩镇逡巡不进,而牢记大唐恩德的党项人却挺身而出。面对数倍于己的黄巢起义军,首领拓跋思恭率党项男儿血战长安郊外。公元881年,八月,长安城外的东渭桥血战,包括拓跋思恭弟弟拓跋思忠在内,上千党项男儿全部战死。
之后,在平灭黄巢起义军的过程中,党项人继续出兵出战,用鲜血和生命回报大唐。于是,唐僖宗任命拓跋思恭为夏州节度使,赐姓李,封夏国公。同时,置定难军,以夏州作为定难军镇,统辖夏州(今陕西省靖边县)、绥州(今陕西省绥德县)、银州(今陕西省横山县)、宥州(今内蒙古鄂托克前旗城川镇)。这是西夏建国的最初基础。
拓跋思恭死后,其族侄李仁福投靠后梁朱温,被封为朔方王。李仁福死后,其子李彝超任夏州留后。后唐明宗李嗣源,派五万大军进攻夏州。李彝超在夏州城头认怂,于是后唐退兵。
党项人自公元7世纪中期进入黄土高原。他们的生存环境和生活方式都发生了剧烈变化,游牧、农耕都很发达。而且,沐浴中原风华、参与中原战争,首领要么封公封王,要么拜为节度使。那么,党项人是不是就会实现内部自组织?
初始条件很重要。而党项人的初始条件就是各自为战。羌人系的这个本性,始终主导着党项人。到了北宋,党项内部爆发内战,同宗兄弟互相杀戮。于是,无力解决党项内部冲突的李继棒(李彝超的侄孙),率所部族人赶赴东京汴梁,表示愿意献出银、夏、绥、宥四州,自己也申请留在京师。
当时的北宋皇帝,是太宗赵光义。然后问题就出现了。
隋文帝时期,党项人便请求内附,“愿为臣妾,遣子弟入朝谢罪”。然后,隋文帝是怎么答复的?答复是:我不要,你们管好自己、不造反就行。
唐太宗时期,党项人不仅请求内附而是请同编户,“诸姓酋长相次率部落皆来内属,请同编户”。然后,唐太宗是怎么答复的?答复是:列其地为四州,各拜其首领为刺史。
隋文帝和唐太宗都是一个思路、一种方式。思路是我不管你,你们管好自己就行;方式是羁縻控制。
而赵光义是怎么处理党项人的?编户齐民、流官治理、中央控制,这就是赵光义的思路和方式。
隋文帝时期,为什么不予编户?唐太宗时期,为什么不予编户?后来,党项内附黄土高原和黄河一带,大唐为什么不借机予以编户?
而且,在隋文帝和唐太宗时期,党项诸部首领可是求着两大帝国予以编户的。用现代的话说:求你给我一个户籍,然后我就是你大隋的人、大唐的人。但是,隋唐的一众雄主们,却全都不同意,思路是你们自己管自己、方式就是羁縻,国籍可以给但户籍坚决不给。
隋唐是帝国的手段,而北宋是国家的手段。
帝国的手段是什么?举例而言:奥匈帝国时期,有人向奥匈帝国的皇帝推荐了一名官员,说这个官员特别爱国。而奥匈帝国的皇帝却问:他爱我吗?
爱国和爱皇帝,不是一回事。而帝国的要求则是你爱我这个皇帝就行,其他全都不重要。
克里尚•库马尔的《千年帝国史》讲到:帝国与民族国家的治理目标和治理模式完全不同。把这个“ 民族国家”的“民族”拿掉,只论国家,具体问:国家有什么特点?中国政治早熟,所以其治理目标和治理模式非常现代。
詹姆斯·斯科特《国家的视角》一书中,国家要对社会进行“简单化、清晰化”改造。中国自秦汉以来,就通过编户齐民、授民以爵等政治手段实施简单化、清晰化的社会改造。这样做的目的是直接管理,而这样做的好处是凝聚力特别强,而且会越来越强。
配合儒家思想主导,以及政治精英与知识精英的合谋,凝聚力会更强、大一统的效率也会更高。汉末直至魏晋南北朝是一个大分裂时期,唐末五代十国是第二个大分裂时期,前者四百年,后者不到一百年。这就是国家视角和国家改造的好处。
但是,把治理中原的国家模式,套用到草原上,可以吗?结果只能是:怎么套用怎么失败。
隋文帝和唐太宗拒绝党项人内迁和编户,就是尊重党项人的的独特性和自身帝国的多样性。李世民以天可汗的身份统治草原诸部落,而以皇帝的身份统治中原各州县。这是一种典型的帝国思维。你们草原胡人爱我这个皇帝就行了,至于其他都不重要。
那么这套治理模式有用吗?看唐末乱世就可以了。大唐大厦将倾之时,一直给大唐卖力的是中原藩镇吗?不是。党项人流血舍命、沙陀人流血舍命,而藩镇却在磨刀霍霍准备要了大唐的命。
那么,对草原诸部实施简单化和清晰化的改造,为什么不行?
因为成本太高。
编户齐民,就要数清人口然后控制人口。但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,你怎么数清、怎么控制。直接管理,就是要实现低成本的收税。而如果收税的成本大于收到的赋税,则越是直接管理就越是内耗。草原如此贫瘠,你怎么能够实现低成本的收税?
另外,还有思想控制和统一语境。而两伙人连话都收不到一起去,你怎么实施简单化、清晰化改造?吐蕃能够崛起的原因就是低成本的宗教手段。这个手段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治理成本。但中原和草原一直到清朝,仍旧没有找到一个最大公约数。
还有,党项要内迁这个问题。从隋朝开始,这伙人就一直要内迁。但主张内迁的一直是党项首领。而党项诸部众,到底愿不愿意内迁以及请同编户,这谁也不知道。
再者,还有羌人系的特点。单于或贵族要内迁,然后匈奴各部就跟着来了。而羌人系呢?根本就找不出一个代表全体羌人的首领。羌人,连自家首领都管不住,中原的皇帝又怎么能管得住?
所以,对党项人套用中原治理,实际上就是对党项人实施简单化、清晰化改造。而改造的成本,却是高昂的。这个成本将会高到什么程度?
北宋硬是把一盘散沙的党项人打出了坚强的内部凝聚力。党项人也在战争中建立了一个韧性十足的西夏王朝。而这个王朝的寿命,比北宋还要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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